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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硅谷銀行(SIVB.US)首席執行官Greg Becker向華盛頓的議員們傳達了一個直言不諱的信息：他管理的這家銀行與華爾街銀行不同。Becker敦促國會通過立法，放鬆對區域性銀行的監管，他最終如願以償。時間來到2023年，Becker迫切希望的寬鬆監管實際上加速了硅谷銀行的滅亡。在美聯儲激進加息下，無序的投資和未對衝的風險，讓希望通過減少監管成本的硅谷銀行作繭自縛。

監管寬鬆惹的禍

八年前，作爲硅谷銀行母公司SVB金融集團的總裁，Becker敦促國會通過立法，讓他的公司避免每年繁瑣的壓力測試和備選解決方案。他只是一家簡單的放貸機構，不像那些監管機構應該關注的具有全球系統重要性的銀行。

Becker在對美國參議院銀行委員會發表評論時表示：“證據清楚地表明，《多德-弗蘭克法案》針對全球系統重要性銀行的框架不適合SVB和我們的同行。不僅對我們來說成本很高，對我們的客戶來說也是如此。”Becker並不是唯一這樣做的人。其他美國中小銀行(統稱爲地區性銀行)的大批高管也提出了類似的理由。最終，他們都如願以償了。

2018年，在一場幾乎摧毀全球金融體系的次貸危機爆發10年後，時任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簽署了《經濟增長、放鬆監管和消費者保護法案》。它將SVB這樣的中型公司從一些最嚴格的後危機監管中解放出來，並降低了它們的監管合規成本。特朗普在白宮稱:“一刀切——這些規則根本不管用。它們不應該像大型複雜金融機構那樣受到監管，而事實就是這樣，它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淘汰出局。”

而且十幾名民主黨參議員加入了共和黨人的行列，支持這項措施。時間快進五年，來到2023年，目前三家地區性銀行在過去一週倒閉，包括硅谷銀行、第一共和銀行(FRC.US)還有Signature銀行(SBNY.US);一些人認爲，Becker迫切希望的寬鬆監管實際上加速了它們的滅亡。

硅谷銀行倒閉導火索：避過監管，不買短期債

在與官員的私下討論中，大銀行高管還指出了美聯儲、貨幣監理署和聯邦存款保險公司在2019年採取的行動，當時他們允許資產低於7000億美元的銀行選擇不報告其監管資本中所謂的累積其他綜合收益的波動。這是爲了降低關鍵資本比率的波動性，但可能有助於讓規模較小的銀行更願意在債券投資組合中冒險，因爲債券投資組合的損失不太可能立即危及股票回購和股息。

在SVB確實是這樣。根據文件，在2020年底，隨着更多的存款流入，該公司的資產負債委員會收到了一份購買短期債券的內部建議。這一轉變將降低利率迅速上升時出現鉅額虧損的風險。但這樣做是有代價的：預計利潤將減少1800萬美元，未來將損失3600萬美元。

然而該公司高管猶豫不決。相反，該公司繼續將現金投入高收益資產。這幫助該公司的利潤在2021年躍升52%，達到創紀錄水平，並幫助該公司的估值飆升超過400億美元。但隨着利率在2022年飆升，該公司在其債券持有上累積了超過160億美元的未實現虧損。

去年全年，一些SVB員工請求將公司的資產負債表重新配置爲期限較短的債券。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些要求多次遭到拒絕。該公司確實在去年年底開始進行一些對衝並出售資產，但事實證明這些舉措爲時已晚。

同樣來自加州的民主黨國會議員Brad Sherman週日表示:“我毫不懷疑，如果這家銀行受到更嚴格的監管，他們就不會被允許購買長期國債和聯邦政府擔保的長期債務工具——基本上就是抵押貸款支持證券。若他們將被迫購買短期工具，我們也不會有這樣的對話。”

鉅額虧損並非SVB獨有：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提交的文件顯示，截至去年年底，美國各銀行的可供出售和持有至到期投資組合合計計入了6200億美元的未實現虧損。但SVB的投資組合已經膨脹到總資產的57%。在美國74家主要銀行中，沒有其他同行的這一比例超過42%。

一些銀行預見到了這一點。摩根大通(JPM.US)最初因爲沒有立即將多餘存款投入證券而面臨投資者的反對，但該公司高管說，如果需要的話，他們寧願手頭有更多現金。摩根大通有能力做出這樣的判斷，部分原因是它在2021年實現了480億美元的利潤，是美國銀行歷史上利潤最高的一年。

不過，對於小銀行並非如此。這也引發了一些引發監管倒退的擔憂：消費者正在被數字銀行所吸引，而摩根大通及其競爭對手每年在技術上投入數百億美元，人們擔心較小的公司根本無法跟上。他們的想法是，降低合規成本至少讓他們在競爭中有了更好的機會。

在上週的破產之後，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仍在考慮如何處理SVB的剩餘資產。監管機構試圖安排出售該銀行，並邀請潛在買家出價。但監管機構意識到，在週一市場開盤之前，時間表太緊了，他們轉而啓用了所謂的系統風險例外，允許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爲SVB的無保險存款提供擔保。此舉緩解了市場的緊張情緒，監管機構可能仍在考慮出售SVB全部或部分股權的選項。

有觀點認爲一家規模只有摩根大通1/17的銀行不會帶來災難，但科技行業的動盪和對危機蔓延的擔憂，正在質疑這一邏輯。

監管之槍瞄向美國小銀行

硅谷銀行上週五的倒閉，是10多年來美國最大的銀行倒閉案，其衝擊波波及全球。兩天後，當監管機構介入，表示所有儲戶都將得到補償以平息恐慌，並接管另一家地區性銀行Signature時，對2018年政策回調持批評態度的人士正對此發起抨擊。

代表加州一個包括硅谷部分地區選區的民主黨衆議員Ro Khanna表示:“自2008年以來，我們就知道需要加強監管，以防止這類危機的發生。美國國會必須團結起來，扭轉特朗普執政期間實施的放鬆監管政策，以避免未來的不穩定。”

儘管華爾街大行的巨型規模讓SVB等相形見絀，但總的來說，地區性銀行增長迅速，目前資產規模已達數萬億美元，它們在美國經濟中扮演着至關重要的角色，爲從釀酒廠到科技初創企業等行業提供資金。

其次，SVB破產後，美聯儲監管機構在與頂級行業高管的私下討論中，一直在評估2018年的監管寬鬆。

大型銀行正試圖推翻Becker和其他地區性銀行高管在過去10年成功提出的觀點。據知情人士透露，他們認爲，監管機構不應該通過更嚴格的壓力測試來進一步收緊對華爾街巨頭的壓力，而應該把更多時間花在那些規模較小的公司身上，近年來監管機構基本上忽視了這些公司。

一些高管指出，美聯儲負責監管的副主席Michael Barr上週曾表示，監管機構一直在以“非常寬鬆的方式”處理規模最小的社區銀行。當然，硅谷銀行在破產前是美國第16大銀行，不會被視爲一家社區銀行。